文/卢坦

　　“交番”是日本警察制度的一张名片。“交番”在维护社会治安、增添民众安全感、增进警民联系等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。2021年3月19日，东京最古老的上野站“交番”（位于东京台东区内观光地、公共设施等较多的核心地段），因老朽原因关闭，并以上野站前“交番”的样貌重新出现，一时引发关注。此外，围绕“交番”的各类案件也时有发生，诸如“交番”袭击事件等，在日本也引发了新闻媒体的大量报道并成为关注热点。
　　“交番”相当于我国的派出所，“交”意为交替，“番”意为“轮班”，“交番”指的是24小时交替开展警察活动的场所或据点。日本警界会使用诸如PX系列的用语进行指代，例如用PB指代“交番”、PS指代警察署、PC指代警车、PM指代警官等。在日本的地图上可以看到用象征着两根交叉警棍的“X”来表示“交番”。日本全国约有“交番”6000所。以东京为例，根据警视厅公布的数据，东京有102个警察署，有826所“交番”。

　　一、“交番”的基本情况

　　“交番”的名称经历了系列变化。1874年成立东京警视厅时设置有“交番所”，当时并没有配套的建筑设施，仅指的是在十字路口等固定地点开展警务活动。因风吹雨淋等各种因素的影响，1881年开始建立建筑设施。因1881年2月2日曾设定了在一个警察署的管区内设置七个“交番”的计划，所以2月2日也被称为是“交番设置纪念日”。1888年10月统一使用“派出所”的名称。随着1994年《警察法》的修订，同年7月“派出所”改称“交番”。根据《警察法》第53条内容，作为警察署的下设机构，可设置“交番”及其他派出所或驻在所。在日本，因派出所的名称曾经使用过较长时间，所以也能看到“派出所”一词的继续使用，不过其与“交番”有些许不同。例如，警备派出所，指的是为了开展警备活动的执勤场所，包括机场警备派出所等。驻在所则指的是警察在开展业务工作的同时，可携带家属在那里居住的活动场所。“交番”一般设置在城镇，驻在所一般设置在城镇以外的地方。
　　“交番”或驻在所是依据行政区划分、人口情况、辖区面积、治安形势、案件发生情况等因素，根据管区的实际情况，在对警察署的管辖区域进行划分的基础上设置而成的，一般设在警察署的地域科。为了便于开展工作，很多“交番”设置在人流量较多的街市或车站附近，例如新富士站前“交番”、妙高站前“交番”、大井町站前“交番”等。以新潟县为例，县内的新干线车站附近几乎都设置有“交番”。自2016年4月起，在日本的东京都、大阪府、京都府、神奈川县、爱知县等地设立可使用外语进行应对、凸显外语特色的典型“交番”，包括东京都的歌舞伎町“交番”、涩谷站前“交番”，大阪府的关西机场警察署航站“交番”，京都府的东山警察署祇园“交番”，神奈川县的镰仓站前“交番”，爱知县的名古屋站西“交番”等。
　　另外，按照日本警察的级别划分，除警察厅长官外，依次包括警视总监、警视监、警视长、警视正、警视、警部、警部补、巡查部长、巡查。因曾经长期使用过“派出所”的名称，“交番”的负责人也往往被称呼为所长。“交番”警察多为巡查、巡查部长等。一些较大规模的、规格更高的“交番”被称为“干部交番”（鸟取县、佐贺县等地称为“干部派出所”）或“地区交番”。一般“交番”的所长多为警部补或巡查部长，“干部交番”的所长多为警视或警部。

　　二、“交番”警察开展的活动

　　“交番”警察一般是警察生涯的起点。通过警察录用考试、在警校经过6～10个月的训练后，一般都会被分到警察署的地域科，从地域科的“交番”警察开始做起。根据《地域警察运营规则》的规定，地域警察的工作任务包括掌握地域态势，保持警戒体制，维持同市民的良好关系，通过开展基于住民意见、期望的警务活动，来确保市民社会生活的安全与平稳等。“交番”警察的基本勤务包括岗哨、警戒、巡逻、巡回联络等。原则上由三人以上交替担任，内容包括摸清管辖区域的地形、治安情况、交通状况、居住情况、居民困扰及意见或期望等社会形态，并以此为基础开展活动。
　　“交番”在一定程度上充当着地域“生活安全中心”的职能。“交番”警察除了开展常规的巡逻、对可疑人员的盘问、进行遗失物或拾得物的处理、交通指导、指路、防范指导等警务活动外，还通过“巡回联络”对辖区内的家庭、单位进行访问，对预防犯罪、防止灾害情况等进行指导并掌握相关信息情况，听取意见建议并将其反映在之后开展的警务活动中。以“巡回联络”的信息收集工作为例，每半年或一年定期对管辖区域内的家庭住宅、单位等情况进行了解，诸如向家庭了解其成员构成、成员的上班或上学地点，向单位了解其从业情况、从业人员等，并在“巡回联络卡”上进行记载。“巡回联络”这一做法曾经在20世纪50年代因被指责“过度行政化”而一度中止，后因开展防范活动的需要又重新实施，只不过改变了先前的“强制”意味。以东京警视厅为例，采取的做法是通过官方渠道呼吁居民配合警察填写“巡回联络卡”的姓名、住址、紧急联系人等信息，以便在紧急情况下使用。
　　“交番”警察往往在案件发生后进行第一时间、第一阶段的搜查。例如报警电话110通常会接到通信指令部门，之后通过无线联络到事件发生地附近的“交番”。拨打110电话后，一般会问到诸如事件或事故发生的内容、时间、地点（建筑物、楼层等）、嫌疑人的特征（性别、人数、年龄、相貌、服装、逃离方向等）、被害情况（伤势或被盗情况等）、报警人的姓名、住址、电话等信息。从接到110电话到警察赶到现场的时间，平均为几分钟。关于报警电话，1948年10月，日本在东京、大阪、京都、名古屋等八个主要城市进行了开设，当时东京的报警电话是110，大阪和京都的报警电话是1110，名古屋是118，后为了方便使用，于1954年统一为110。自1985年起，为推进110电话的恰当使用，日本警察厅将每年的1月10日定为“110之日”。日本警察部门平均每年受理110电话的件数达到约两百万件，其中约三成都是咨询类等其他并不紧急的电话内容。为降低对处理紧急事件的影响，日本专门开设了咨询电话“9110”，并呼吁在非紧急情况下可拨打“9110”进行咨询。另外，为避免出现不方便打110报警电话而遭受侵害的情况，还开设了110的APP软件，在遇到情况时可通过点击手机进行报警求助。
　　在开展日常工作的同时，为尽可能地听取民意并与民众保持密切联系，各“交番”一般都设有“交番”联络协议会，另外也有联合若干辖区设立地区联络协议会的情形。协议会的委员一般基于年龄、性别、职业等情况，由5～10名辖区内的人员代表组成，任期一般为两年，由所在警察署发放标明委任期限的委任书。协议会的会议形式包括定期会议与临时会议。定期会议一般是每年召开一次以上会议，目的在于听取附近居民的意见和期望并调整今后的警务活动，通过商讨、协议的方式共同推进平安社会的实现。临时会议一般基于案件发生的情况等临时召开。除了联络协议会的固定组成人员外，也会有一些相关人员参与其中。会议协商的内容主要包括“交番”的活动情况、案件发生情况、预防犯罪对策等。
　　在“交番”内经常能看到“交番”商谈员。所谓“交番”商谈员，指的是对退休的警察进行返聘的人员。该项制度最早于1993年4月在东京警视厅的11个警察署内首次设立，之后不断推广至各地。在“交番”警察外出巡逻、开展“巡回联络”以及处理案件等不在的时候，“交番”商谈员开展各种助力活动，充分利用其丰富的从警经历和经验，参与到被害者救护、事故现场警务活动的支援、与居民的商谈、校园周边巡逻等活动中，以缓解警力不足的问题等。“交番”商谈员一般不从事犯罪搜查和交通违法处理等。另外，一些退休的警察人员还利用白天的时间，在作为志愿者活动场所的地域安全中心开展勤务，参与一些诸如遗失物或拾得物的处理、预防犯罪的巡逻活动等。关于其勤务时间，各地有所不同。以石川县为例，在其《关于“交番”商谈员的运用纲要的制定》中，提及了其勤务时间为早上7点至晚上10点之间。警察署署长每月25日前制定下月的“交番”商谈员勤务计划，并将其勤务日期及勤务时间进行通知。以高知县为例，在其《关于“交番”商谈员的运用纲要的制定》中，提到其勤务时间为每天7小时45分钟，1个月勤务16天。勤务时间段分为三种，分别为早7点半至下午4点15分（中间11点至12点为休息时间）；早8点半至下午5点15分（中间12点到下午1点为休息时间）；上午10点到下午6点45分（中间下午1点到2点为休息时间）。
　　日本各地“交番”会开展各类活动以推进警务工作目标的实现。例如许多“交番”都会定期发布标明年、月的每月号的通知，类似于宣传海报、报纸的式样，通过介绍犯罪形势、预防犯罪措施等情况向周围住民进行宣传。此外，各地还会举办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活动。以神奈川县警察为例，每月27日开展“交番之日”的宣传活动，这一做法随后影响至各地。在其54个警察署中，有很多通过移动“交番”车或临时“交番”等方式，在没有设置“交番”的区域开展警务活动。另外，还有通过专门设置诸如性犯罪被害者商谈电话等，对相关事件进行调查处理。以广岛县警察为例，在13个警察署下面的24个“交番”设立了“女性安全站”。女性可24小时通过面谈、电话等方式，在确保其隐私得到保护的前提下，将其困扰与女性警察进行商谈。另外，以秋田县为例，因科幻作品《超神英雄传》使得超神奈凯被称为是秋田县的守护神，2020年12月10日，秋田县由利本庄警察署宣布超神奈凯为当地的“交番”宣传大使。另外，以东京为例，早年曾在东京都町田市设立“民间交番”作为预防犯罪活动的据点，自2018年9月后由所在市成为运营主体，除了开展市、市民、警察联动的巡逻及信息交换等活动外，还附加了观光指引、活动指引等内容，不断充实“交番”的功能。

　　三、围绕“交番”发生的案件

　　“交番”最初设置的目的在于尽可能地贴近民众生活，从解决地域问题入手来确保社会安宁。但是，近年来也产生了系列围绕“交番”，尤其是在“交番”内发生的案件。根据日本媒体的报道，2021年3月，一名高三男学生持刀闯入大阪府的若江“交番”，试图抢夺警用手枪，随后被捕。2020年9月，东京都葛饰区一名女性被一个男性尾随而跑至“交番”求救，但“交番”警察正好外出巡逻，导致骚扰事件发生。2020年5月，静冈县富士市的一名高中男生因破坏“交番”的窗户玻璃等被逮捕。2020年5月，一名持刀男子闯入神户市东滩警察署深江“交番”后被逮捕。2020年4月，东京都葛饰区的“交番”商谈员在龟有警察署南水元“交番”被持刀男子刺伤。2019年6月，大阪府吹田警察署千里山“交番”警察在“交番”内遇袭。2018年9月，在宫城县仙台东警察署东仙台“交番”内，一名男子谎称捡到钱却突然袭警，致使一名警察被害。2018年6月，在富山县富山中央警察署奥田“交番”，一名持刀男子刺杀一名警察，并用抢夺的手枪射杀一名在附近闻讯而来的警备员。
　　系列案件产生了如何强化“交番”警察安全的课题。对此，警察厅提出若干安全强化对策，例如通过改善设施来防止可疑人员的侵害、时常穿着防刺服等。另外，为防止手枪被人夺走而引发伤害事件，警察厅也在探讨引入“防止夺取手枪系统”，即通过“指纹认证”的方式使得没有录入指纹的外部人士无法开枪射击。
　　除了警察厅外，各地警察部门也在纷纷探讨安全措施来应对“交番”警察偶有被袭击的情况，以保障“交番”警察的安全。东京警视厅决定在东京范围内的所有“交番”内导入一个通话系统，通过该系统，所有到访“交番”的人，可以用“直通电话”的方式直接与所在警察署的相关负责人取得联系。在有访客进入无人“交番”时，警察署的中控室内会有警报响起。警察署可通过视频、声音等形式实时与“交番”进行连接、对话或开展工作指导。此外，自2020年起还在推进研究通过搭载人工智能（AI）技术的监控摄像来识别持有凶器的可疑人员等安全对策。
　　以高知县警察为例，在警察外出巡逻期间民众进入“交番”的话，可通过来访感知语音操作系统来提示电话的位置等信息。全县的“交番”或“驻在所”设置了紧急通报装置。在紧急的情况下，可通过警察署的指令派遣警车前来驰援。另外还开通来电转接功能，如遇警察外出巡逻或给“交番”打电话无人接听的情况下，可自动转接至警察署接听。
　　以神奈川县警察为例，为应对警察遇袭事件的发生，在“交番”内（尤其是在车站附近、繁华街道等访客较多的“交番”内）设置防护壁，通过布局设计来提高安全程度，给警察提供一个在保持同访客接触的同时，可以躲避突袭的空间。该县曾提出过对县内百余所“交番”进行防护壁安装的方针。该县警察部门还在实施充分利用警用装备、进行“交番”内部实地训练、同时配置多名警察应对来访者等举措。另外，该县在2019年制定《县警“交番”等整备基本计划》，基于人口动态、治安形势、案件处置数量、现有设施及住民意见等因素，计划在2020年至2029年间，将县内的470所“交番”整合为400所。2020年2月公布了决定首批废止的12所“交番”，改设为移动“交番”车的形式。虽然从总体上看“交番”的数量有所减少，但却在人员配备、设备增设方面加大投入力度，以此来强化“交番”的功能，提高“交番”警察应对案件的能力。
　　尽管围绕“交番”的案件偶有发生，但却并不能否定“交番”在维持治安、维护社会安宁方面的价值和作用。大到发生案件，小到丢东西、问路，随处可见被称为“多面手”的“交番”警察的影子。这一制度也成为一些国家赴日进行警务考察活动的对象。可以说，其涵盖功能的广泛、警力资源的活用、警民关系的构筑、协力机构的设置、社会力量的引入等做法都发人深思。■
　　
　　(责任编辑：冯苗苗）